鲍威尔发出“最严厉警告”，美联储为何按兵不动？

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主席鲍威尔当地时间16日在芝加哥经济俱乐部发表讲话，称美国政府已宣布的关税上调幅度远超预期水平，其带来的经济影响同样可能超出预期。鲍威尔还表示，美联储在决定是否调整利率前，将继续观察加征关税及其他经济政策的实际影响。

外界注意到，自鲍威尔以“谢谢”开场，美国三大股指就应声下跌。当天收盘，道琼斯指数下跌近700点，跌幅1.73%；标普500收跌2.24%；以科技股为主的纳斯达克综合指数更是收跌3.07%。

美媒形容，鲍威尔就特朗普政府关税政策可能导致的经济后果发出迄今最严厉的警告。美国经济正在经历什么？美联署又为何选择观望？

鲍威尔：关税的持续不确定性
或导致持久的经济损害

鲍威尔当天在讲话时指出，加征关税将推高通胀和抑制经济增长。调查数据和市场指标都显示，短期通胀预期已显著上升，受访者普遍将矛头指向关税政策。

鲍威尔说，特朗普的重大政策，包括关税策略的变化，是现代历史上前所未有的，让美联储陷入未知领域。他说，特朗普政府目前宣布的关税上调幅度远超预期，关税的持续不确定性可能导致持久的经济损害。特朗普的关税政策导致经济增长放缓、失业率上升和通胀加速同时发生，美联储也面临着大约半个世纪以来从未遇到过的局面。

鲍威尔表示，随着特朗普政府关税政策逐步生效以及未来可能施加更多的关税政策，经济放缓、失业率攀升大概率会发生；由于部分关税负担最终转嫁给民众，通胀也可能上升，“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情况”。他说，关税几乎肯定会导致价格上涨，但这是否会导致整体通胀水平加速以及加速到什么程度仍“留有疑问”。

鲍威尔认为，当前美国政府的政策调整从根本上改变了美国长期奉行的某些政策方针，而美联储对此缺乏可供参考的经验。他说，即便是95年前出台的《斯穆特－霍利关税法》，其设定的关税税率也没有当前这么高。美联储在决定是否调整利率前，将继续观察加征关税以及其他经济政策的实际影响。

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主席鲍威尔（资料图）

美国总统特朗普此前一直喊话美联储降息。当地时间3月19日，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宣布维持联邦基金利率不变，随即招致美国总统特朗普不满。特朗普当天通过社交媒体发文称，美联储最好还是降息，因为美国关税影响开始逐渐渗透到经济中。

在16日的演讲中，鲍威尔说美联储的职责是控制通货膨胀及确保充分就业，美媒分析认为，3月份美国的通胀率为2.4%，虽然高于美联储2%的目标，但远低于2022年6月达到的四十年峰值，因此美联储降息理由不充分。美国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高级研究员、哈佛大学教授卡伦·戴南15日表示，货币政策制定者正面临艰难的平衡之举。她预计美联储在年底前或将维持利率不变。

美国经济滞胀警告？

20世纪70年代，美国物价水平年均上升近8%，通货膨胀严重，同时伴随着高失业率和经济发展停滞不前，这一现象被称为“滞胀”。如今特朗普政府“对等关税”政策带来的冲击，或持续推高美国国内的通胀率，外界对美国再次陷入“滞胀”的担忧推高。

根据本月初公开的美联储决策机构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3月18日至19日的会议纪要，几乎所有美联储官员都认为通胀风险倾向于上行，就业形势倾向于下行。纪要显示，4月2日“对等关税”宣布前，官员们已经在努力应对特朗普贸易政策给稳定通胀和提高就业带来的不利影响。会议纪要称，一些官员认为如果事实证明通胀更持久，而经济增长和就业前景减弱，美联储将难以做出权衡取舍。

在16日的演讲中，鲍威尔形容，“关税就像一次负面供给冲击。这是一种滞胀冲击，也就是说，它同时恶化了美联储的双重使命”，物价上涨的同时，就业岗位减少，经济增长放缓，而“美联储如何应对滞胀冲击，并没有一套通用的应对策略”。

美国经历过多次危机，2008年金融危机曾重创全球经济和金融体系，而2023年初硅谷银行的破产“虚惊一场”，险些酿成新的金融风暴。但有观察指出，与历次危机不同的是，在特朗普宣布“对等关税”后美元反而贬值。历次危机中，全球资产涌入避险资产美元，从而使美元大幅升值，但当前美国政府在关税政策上的不确定性与引发的地缘政治冲突，一定程度上损伤了美元体系信用，导致资金流出美元资产。自“对等关税”宣布以来美元贬值4.0%，而瑞士法郎、欧元和日元分别升值8.5%、5.2%和4.2%，也说明全球市场上美元暂不“稀缺”。如果后续美国本土投资者也转向其它市场，可能给美国资产带来更大的压力。

有报道称，美国银行、高盛和摩根大通尽管第一季度股票业务收入表现强劲，但仍警告不确定性持续存在。摩根大通首席执行官杰米·戴蒙上周五在一份声明中表示，经济“正面临相当大的动荡”。高盛首席执行官戴维·所罗门周一声明表示，目前的经营环境与今年早些时候相比“明显不同”。他在电话会议上说：“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经济活动正在放缓，经济衰退的可能性有所增加。我们的客户，包括企业首席执行官和机构投资者，都对短期和长期的巨大不确定性感到担忧，这限制了他们做出重要决策的能力。”根据机构公布的恐惧与贪婪指数，16日市场情绪主要由“极度恐惧”主导。自3月底以来，该指数一直处于“极度恐惧”状态。

美国物价飞涨
意外带火中国APP

在关税带来的巨大不确定中，美国家庭正面临潜在物价飙升与供应短缺的困境。

耶鲁大学预算实验室近期发布的研究显示，美国政府今年以来实施的关税措施在短期内把物价水平推高了2.3%，基本药品价格可能上涨12%，食品价格上涨2.6%。服装和纺织品价格受到的影响尤为明显，服装价格在短期内可能会飙升60%以上。

电子商务平台ShipHero首席执行官亚伦·鲁宾说，他的数据显示零售商已经开始提高价格以应对关税。ShipHero的数据涵盖了数百万种产品的价格，约占美国电子商务总销售额的 1%。鲁宾表示，与特朗普宣布增加关税前一周相比，周日和周一多种商品的价格上涨了 3.9%。

鲁宾16日还在社交平台发布一张税单，说：“我收到了从中国发货的第一笔20%关税账单（这批货物是在关税升至145%之前发出的）。附上美国海关与边境保护局（CBP）的账单明细。”账单显示，这项关税名为“CN/HK EO 20%关税”。

“由于产品在145%的关税下会失去销售价值，所以尽管这款产品销量超过100万美元且客户满意度很高，我还是决定停止销售。”鲁宾说：“我也不会去别的国家找替代品，如果能提前预知各国关税变动或许还有转机，但为某个市场投入全部资源后，而90天内这个国家关税可能突增44%，这种风险根本不值得承担。”

敦煌网首页截图

在这样的背景下，外媒发现了中国“厂商直销”模式的意外爆火。中国供应商在近期大量涌入美国社交平台，将“直播带货”带入TikTok，向消费者解释全球奢侈品市场的实际运作方式。不少商家在视频中说，许多人认为是欧洲制造的服装、手袋和其他配饰，实际上产自中国工厂。这些供应商鼓励美国消费者直接从中国工厂采购，以绕过特朗普征收的高额关税。

外界注意到，中国跨境电商平台敦煌网（DHgate）在美国的下载量激增，短短几天时间里跃居苹果应用商店免费排行榜第二名。有报道称，一些供应商在“带货”视频中推荐敦煌网，称其可购买到未贴牌的奢侈品原厂产品，这一趋势直接推动敦煌网的下载量激增。敦煌网是一家以企业对企业（B2B）模式经营的跨境电商平台，官网显示目前拥有逾120万中国供应商、3000万种商品和超过1000万买家。

应用数据提供商Appfigures的数据显示，在美国苹果商店免费iPhone应用软件排行榜上，敦煌网过去长期处于300名左右，但从上周六（4月12日）开始热度飙升，15日成为仅次于ChatGPT的第二名应用。除了美国，敦煌网在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国家呈现出相似的趋势，分别排行第二和第四。

阿里巴巴旗下电商平台淘宝的热度同期也开始上涨，16日成为美国苹果商店免费iPhone应用第七名。

有观察指出，“带货”短视频及敦煌网的爆火的不仅凸显了关税给美国消费者带来的焦虑，也揭示了美国消费者对中国的依赖程度。这一现象说明，尽管美国白宫坚称经济政策以美国为优先，但同样将导致美国消费者失去购买心仪商品的机会，甚至整个美国社会将为此付出更惨重的代价。

作者丨李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