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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二九五 周天子和郑国间的微妙关系

100次浏览     发布时间:2024-08-29 08:07:13    

就在晋文公在国内大肆论功行赏的时候,周王朝出事了——公元前636年,周襄王的弟弟甘昭公——王子带突然发难,和狄人一起发兵讨伐周襄王,周襄王无奈之下,只好从他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逃了出去,来到了郑国的泛地临时栖身组建流亡政府,同时向各诸侯国送信求救。晋国他派去的简师父,而秦国他派去的是左鄢父。

晋文公得知周襄王的窘境后,他是有心发兵去帮周襄王平定王子带之乱的,奈何晋国也才刚刚安定下来没几天,所以晋文公担心一旦他率兵出去勤王,国内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动乱,于是晋文公这边按兵未动。

王子带为什么突然向周襄王发难呢?让我们复习一下周襄王和王子带的恩怨情仇。周襄王和王子带都是周惠王的儿子,王子带得到周惠王的王后也就是他娘的宠爱,所以在周襄王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和周襄王有争位之嫌。 后来周惠王去逝,周襄王取得当时霸主齐桓公及天下诸侯的支持,登上王位。但是周襄王即位后,王子带转眼就纠合戎人发动叛乱,虽然叛乱被镇压了下去,但此后王子带出逃,在齐国一待就是十年,直到两年前,周襄王才在富辰的劝说之下,将流亡齐国十年之久的王子带召了回来。那么问题就来了,好不容易回到周王朝的王子带,为什么不吸取教训,又要和周襄王对着干呢?

这事归根结底,还是周襄王自己种下的因。

要说清楚王子带联合狄人攻伐周襄王的事,得从四年前郑文公讨伐滑国的事说起。

四年前,郑文公讨伐滑国,取得胜利后郑军入滑。滑国战败自然要听命于郑国,可是等郑军一撤,滑国就立刻背叛了郑国,投靠了卫国。于是被激怒的郑文公便派公子士和大夫洩堵俞弥率军前去讨伐滑国。

郑文公讨伐滑国,本来不关周襄王的事,可他非出来当和事佬,派自己的大夫伯服和游孙伯去郑国为滑国请命。我们知道,自周平王东迁之后,周天子和郑国国君之间的关系是很微妙的。周平王、周桓王时和郑武公、郑庄公父子之间是这样,后代周、郑王公之间这种微妙的关系其实一直也没有真正改善。周襄王来掺合郑国和滑国的事,郑文公就想起当年周襄王之父周惠王是在自己的父亲郑厉公的支持下才得以登基,但周惠王坐上天子之位后,却没有给自己的父亲郑厉公应有的爵禄封赏,感谢郑厉公当年对他的帮助之事来。除了这个上一代的远怨之外,郑文公自己也怨恨周襄王站在卫国和滑国一边,帮着他们和自己做对,所以当周襄王派伯服和游孙伯来郑国劝他不要和滑国过不去时,郑文公便故意不听王命,反而把伯服和游孙伯都扣留在了郑国,不肯放他们回去。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郑文公竟然扣留了天子派去的使臣,不给自己面子,周襄王大怒,于是便联合了狄人,要一起讨伐郑文公。

这事办得太冲动了,所以大夫富辰劝周襄王,不要这样做。富辰对周襄王苦口婆心地说,天子最理想的治国之法应该是以德抚民,其次是多亲近亲戚,然后由近及远。富辰给周襄王捋周王朝的历史——当年周武王去逝后,周成王即位,管叔和蔡叔却趁机作乱,周公和召公平定他们的叛乱后,有感于二人不能善尽职守,这才建封亲戚来蕃卫周天子。富辰说,管国、蔡国、郕国、霍国、鲁国、卫国、毛国、聃(nan2)国、郜国、雍国、曹国、滕国、毕国、原国、丰国、郇国,这些国家的初封之人都是文王之子;而邘国、晋国、应国、韩国,这几个国家的初封之人则都是武王之子;至于凡国、蒋国、邢国、茅国、胙国、祭(zhai4)国,这几个国家的初封之人,则是周公的后代。后来,到了周厉王的时候,厉王暴虐,召(shao4)穆公想到周德变坏,所以就纠合了宗族在当时的京师成周作了一首诗——《棠棣》,这首诗中有这么一句“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还有这么一句“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富辰说,这两句诗的意思是说,兄弟之间即使有小的矛盾,始终不废兄弟之间的亲和。富辰接着对周襄王说,如今你作为天子却既不能忍和自己的兄弟(王子带)之间的小矛盾,又要背弃与郑国之间的亲戚关系,这样做是不对的。

富辰强调说,庸勋(有功即赏勋)、亲亲、昵近、尊贤,这是德中最大者;即聋、从昧、与顽、用嚚(yin2,愚恶之人),则是奸中最大者;而弃德、崇奸,是祸中最大者。

富辰对周襄王说,郑国当年有助平王东迁、纳惠王入周的大功;而且郑国的始封之祖郑桓公又是周厉王之子、周宣王的同母弟弟,与周天子是这种程度的近亲;郑文公又杀了申侯这个嬖宠而任用叔詹、堵叔和师叔三良——可以说赏勋、亲亲、昵近、尊贤这四德郑文公已经完备了,也就是说郑文公是有大德的。

富辰接着对周襄王说,耳朵如果听不见五声叫做“聋”,眼睛如果分辨不了五色叫做“昧”,心如果不以德义为榜样叫做“顽”,嘴如果不讲论忠信之言叫作“嚚”,这四点狄人都学齐了,可以说四奸也已经完备了——狄人是有大奸的。

富辰劝谏周襄王,当年的周天子有美德,尚且说没有什么人能比得上兄弟(“莫如兄弟”),所以建封自己的兄弟做诸侯藩卫周王朝;而且当年的周天子以怀柔之术治天下,尚且担心会有外敌之侮,认为抵御外敌,没有比得上多亲近亲戚之国的,所以才用亲戚来拱卫周王朝。几百年后的有识之士召穆公也是这样说的。富辰说,如今周德衰落了,不但改变了当年周公、召公亲亲、御侮的既定国策,反而还要用狄人来讨伐郑国,这么做恐怕十分不妥。富辰说,老百姓至今还没有忘记从前的王子颓之乱和王子带召狄之乱,如今大王却又兴狄兵伐郑,这是要拿周之始祖文王和武王的国策怎么样呢?

上面这一大段富辰劝说周襄王的话,是非常枯燥的,如果我是周襄王估计也听不进去。不过,对于我们这些读者来说,不止要看到枯燥,还应该从富辰的话里,看到周王朝何以由盛转衰,其中到底有什么奥秘。

这也涉及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王朝历史里,统治者在维护自己建立的政权的稳定性上,所做的摸索。

中国因为有足够长的历史,所以我们可以反复看到下一个朝代对上一个朝代的覆亡教训进行总结,并做出自以为正确的规避。可是,正如天下大势合久必公、分久必合一样,中国的历朝统治者,在吸取前代覆亡教训进行国策调整时,也总是不可避免的常常又会走回到更前代的老路上来。封建诸侯就是中国王朝常常会走回的老路。

这个始于周代的古老制度,最初的想法是很纯粹的,世界上如果一切都不可靠,那么还有一样东西是最可靠的——那就是血缘。所以,周初的统治者大封兄弟子侄做诸侯,并为他们圈定封地,环绕着周天子,更是拱卫着周天子和他的周王朝——周天子和诸侯国之间的关系既紧密又松散,早期建立的大“宪章”之所以有用,主要是王朝建立相对的初期,血缘关系也还相对比较近、比较紧密。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血缘的纽带就变得越来越无力,最后从口头上的兄弟伯父,变成了实际上也就只剩下一句——我们是同姓国,这跟今天的人见面一通姓名,然后打句哈哈说“哦你也姓张啊,我也姓张,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是一样的,不过就是一句口水而已。

肇基之人所建立的“平静和稳定的世界”什么时候会被打破呢?答案是随时。只需要一场不算太小的天灾,资源变得匮乏甚至枯竭,为了生存下去,就必须要争夺和争斗。如果说这种争斗是客观造成的不得已的必须甚至必要,那么有野心的强人的出现,就是主观的有目的的不可避免了。很可怕的一点是,大部分雄性是天生好斗的,所以由雄性主导的政权和社会里,战争和兼并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一旦某一个点失衡,整个系统可能就会崩溃。

周王朝的系统的第一块基石是血缘,第二块基石是所谓的“周德”,第一块基石会被时间磨平,而第二块则更是一个扔硬币的游戏——“宝”全押在继任的最高统治者一个人身上。所以到了西周周厉王的时候,“周德”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倒下来,然后就是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想救都来不及救,倾倒之势便不可挡地一路狂奔而下。所以,我们看到春秋时礼崩乐坏——所谓的周德既衰,然后就是诸侯国之间互相攻伐、大鱼吃小鱼。不过,彼时大家口头上还在拥护周天子和周礼,所以哪怕再过一百多年后才横空出世的孔子,你看他还口口声声地教育执政者要行仁政,谴责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大夫出、自家臣出。但是,到了战国的时候,兼并得差不多了,已经是刺刀见红决战的时候了——虽然这个决战的时间线拉得有点长——孟子见梁惠王,梁惠王张嘴就问孟子“天下恶乎定”,虽然孟子打眼一看梁惠王,就觉得他“望之不似人君,就之不见所畏”,但孟子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梁惠王,天下将“定于一”——孟子已经和孔子不一样了,孟子生活的时代,礼乐攻伐自谁出已经不重要了,如何生存下去,不被别人统一了或者想方设法统一了别人,才是各个经过厮杀后还存活着的国家及其君主士大夫们每天都要考虑的现实问题。这也也大体说明,到了战国的时候,有识之士心里都明白,征伐和兼并根本是不可避免的,也都在等待最终能将所有其他国家全部吃掉的那个国家、那个人的出现——而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当然,所有的国家和所有的统治者也都不愿意被别人兼并,而希望自己的国家、自己成为那个最后使天下“定于一”之国之人。所以梁惠王见到孟子,会问他“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有用你就留下,没用也不用多说废话了。

可悲的是,尽管靠血缘建封来维持政权,其可靠度随着时间的推移,肉眼可见的衰减,但每隔一段时间,一个新建的王朝却又会不可避免地转回到这条老路上来。更可悲的是,中国长达两千多年的封建历史里,上至君王士大夫下至老百姓,一直都只寄希望于有德的明君圣主的出现,结果也就只能一次次地失望。尽管一次次的失望,但他们从没想过去改变这二为一体的制度基础——因为统治者已经用儒家的礼法对所有的人洗了脑,PUA得很成功,所有人最后都在自觉维护这种传承千年的制度和传统。文天祥慷慨悲壮的《绝命词》读来令人潸然泪下,但又何尝不是集大成者——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所以,回到富辰劝周襄王的话,富辰无非是再一次向周襄王强调了王朝大制度体系内的血缘基础和天子的德行这两点——口水费了一大杯,也无非是劝周襄王不要背弃周德,不要利用外侮——狄人,去讨伐自己的亲戚——郑文公。可是,就如我刚刚说的,第二块基石全看摊上什么样的统治者,很不幸的富辰摊上的这枚硬币(周襄王)就是枚不听话的硬币,所以富辰大道理讲了一箩筐,劝了半天也是白劝,周襄王自己的主意很正,到底还是派大夫颓叔和桃子率狄军去讨伐了郑文公,并在当年夏天攻取了郑国的栎城。

取得这样的胜利,周襄王十分高兴,他感念狄人的帮助,于是便有意立狄人之女做自己的王后。

这不扯呢吗,富辰又一次站出来反对。他劝谏周襄王说,有一句话叫“报者倦矣,施者未厌——报恩的人已经疲倦了,可是施恩的人却还没有满足,狄人一向贪心,如果周襄王立狄女为王后,就是进一步开启了狄人的贪报之心。富辰劝谏周襄王千万不要这么做,不然终有一日狄人必会成为后患。

可是,周襄王当然还是不会听劝的,到底还是将狄女立为了王后。

接下来,周襄王没有预料到的事发生了。当(两年前)王子带被周襄王从齐国召回来后,很快他便和周襄王的新王后——隗后搞在了一起。叔嫂乱伦,周襄王知道后大怒,只好废掉隗后的后位。

本来,周襄王这么做无可厚非,毕竟隗后和自己的小叔子乱伦,德行有失,这事和谁说理也都说不过去。可是,周襄王废后后,他的两个大夫颓叔和桃子却不干了,他们二人说,当年是我们俩指挥着狄人去攻打的郑国,如今周襄王这么对待隗后,狄人会怨恨我们俩的。于是这俩人一合计,便联合了王子带,打着王子带的旗号,出动了狄军,去攻打周襄王。

王子带攻打周襄王,周襄王的谜之操作来了,他没有让手下的人进行抵御,理由是——如果他和王子带自相残杀,他死去的母亲先王后周惠后会怎么说他呢?周襄王说他宁愿暂时避开,让诸侯帮他解决了王子带。就这样,周襄王离开了王城,出居坎欿。这个理由说起来是非常可笑的,周襄王年轻时已经和王子带兄弟攻伐过了,当时他都不忌讳兄弟之间互相残杀,十几年过去了,他倒突然在乎起手足不能相残、要让诸侯出面帮他解决王子带来了——他的政治成熟度怎么非旦没有进步反而倒退了呢?

虽然但是,周襄王这一次离开王城,很快便以国人将他送回王城,王子带第一次联狄伐王失败而暂告结束。

王子带当然不甘心失败,已经撕破的脸了,大不了再撕破一次,于是,没过多久——同年秋,颓叔、桃子再次打着王子带的旗号,出动狄军,二次讨伐周襄王。这一次他们大败周军,并且俘获了周公忌父、原伯、毛伯和富辰。看这俘虏阵容我们就能知道,周襄王的核心朝廷几乎被整个端掉了。所以这一次,周襄王只好真正是无奈地再次离开了王城,不但是离开王城,周国的一亩三分地都没有他容身之处了。迫不得已的周襄王只好带着他的半副朝廷,去了近旁的郑国,暂时栖身于泛地,而周襄王走后,王子带则和隗氏一起在温邑住了下来。

流亡到郑国的周襄王也不能坐以待毙啊,于是他派人分别去给郑文公、晋文公和秦穆公送信,向他们求助。

因为人在郑国,所以周襄王放下身段,叫使者对郑文公说:一切都是我无德,得罪了一母同胞的弟弟王子带,我此时人在郑国的泛地,特派人来告诉叔父一声。

听说周襄王罹乱之后来了郑国,郑国大夫臧文仲回复周襄王派来的使者,说——大王这么做就对了,天子蒙尘于外,依礼就是要向群臣求助的。

毕竟是亲戚之国,更何况天子落难,于是郑文公立刻放下与周襄王的前嫌,带上大夫孔将鉏、石甲父、侯宣多去泛地拱卫天子。周襄王朝廷迫于形势,匆匆来到郑国,一切饮食起居、吃穿用度,都是郑文公给他安排起来。

另一方面,秦穆公收到周襄王的求助后,转过年来春天(公元前635年)便率军来到黄河边上,打算兴兵讨伐王子带,送周襄王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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